江湖路从火云传奇开始 - 第2章 一剑无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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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沉默半晌,哥舒光终於开口,声音如洪钟般响起:“你说你是户部员外郎程之和的妾室,可有凭证?”
    妇人闻言,忙从怀中掏出一物,双手高高举起,颤声道:“此乃圣人去年诞辰时,赐给我家夫君的玉佩,上面刻有夫君的姓氏。
    御赐之物,断断做不得假。”
    一名武士上前接过玉佩,呈到哥舒光跟前。
    大將军接过玉佩,对著火光仔细端详片刻,缓缓点头:“不错,確是大內手艺,假不了。”
    说罢,他將玉佩交还给武士,让其还给妇人,目光却落在身姿丰腴的妇人身上,沉声问道:
    “你既是官宦家眷,应知本將是谁?”
    妇人缓缓抬头望向哥舒光,脸颊泛起一抹红晕,抿了抿嘴唇轻声道:“您是右驍卫大將军哥舒光。”
    “哈哈,你倒真认得。”哥舒光忽然笑了起来,莫名得很。
    笑罢,向来威严的哥舒光,竟罕见地沉默迟疑,终是抵不过心內痴想,盯著美妇人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    “回將军,奴家巩三娘。”
    “巩三娘?”哥舒光口中念念有词,“好名字。”
    言罢,哥舒光突然重重一嘆:“唉!”
    巩三娘抬眸望他,眼底浮起几分不解:“將军何故发嘆?”
    哥舒光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,面露惋惜之色:“我嘆夫人生得人间绝色,今夜竟要殞命在此,化作这茫茫白雪里的冤魂,实在是可悲可嘆啊!”
    此言让巩三娘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自然,隨即眉露娇弱:“將军何意?莫非不愿搭救於我?”
    她咬著红唇迟疑片刻,像是下定天大的决心,豁出去般道:
    “將军若肯今夜施手搭救,这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,奴家愿一夜情长,报答將军的恩情!”
    此言一出,眾武士皆露惋惜羡慕,如此美妇绝色,竟要陪自家將军这样般大老粗,真是暴殄天物。
    奇怪的是,面对这诱人提议,哥舒光竟不为所动。
    眾人都盯著他,满心不解。下属们都知,將军並非正人君子,以往遇这等绝色,早就动手抢了。
    此刻不单是哥舒光麾下诸人困惑,便是巩三娘亦暗自纳罕。
    她素知自己的容色,便是天下显贵也难逃魅惑,然哥舒光素以强夺民女闻名,今番竟毫不动心。
    巩三娘终是按捺不住,启唇问道:“將军莫非嫌妾身姿容粗鄙,入不得法眼?”
    “非也非也,”哥舒光忙摇首,“似你这般绝色,某家怎敢嫌弃?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唐突,唯恐自己按捺不住应承下来。”
    “呃?”巩三娘被这话噎得语塞,怔忡片刻又问:“既如此,为何却要推拒?”
    “唉,”哥舒光喟然长嘆,“某家虽久歷沙场,麾下亡魂累累,然別无所长,唯胆小耳。凡物向来只信亲手抢来的,那主动送上门的,却是断断不敢受。”
    言罢,他凝眸盯著巩三娘,唇边泛起一丝讥誚:“某家怕无福消受,反倒丟了性命!”
    “我说的对吗,巩三娘?或者,称呼你『一剑无血』,才更贴切吧?”
    此刻的哥舒光,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模样。他脸上漾著的,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,眼角眉梢都透著猫捉老鼠般的戏謔。
    这话一出,巩三娘脸色骤变,方才的娇弱瞬间崩塌,眼神慌乱,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:
    “將军何出此言?什么一剑无血……奴家、奴家实在听不懂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哥舒光陡然放声大笑,笑声里满是嘲弄,“你当真听不明白?
    好一出逼真的戏码!谁能料到,那让朝堂胆寒、江湖色变的『一剑无血』,竟是个藏在脂粉堆里的妇人!”
    笑声戛然而止,哥舒光眸中凶光陡现,字字如刀:“可你千不该,万不该太,小看天下人!
    你真当我离开別苑,是落入了你的算计?
    哼,我若不主动走这一步,你又怎会捨得现身?世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?”
    他俯身而笑,嘴角勾起残忍的快意:“可惜啊……你这『一剑无血』的名號,今夜就要在世上绝响了。”
    最后几个字,他说得又轻又慢,尾音拖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,在空气中久久迴荡。
    这一幕陡生变故,直教在场眾人惊得心头剧震。
    谁能料到,眼前这弱柳扶风般的美妇人,竟是那令朝堂江湖谈之色变的“一剑无血”?
    更令人咋舌的是,今夜这位看似被嚇破胆、慌不择路逃出別苑的將军,竟是布下此局引蛇出洞。
    就连先前暗怨將军行事鲁莽的高教头,此刻也暗自心惊。
    “咯咯咯……”一阵娇笑突兀响起,媚得能蚀骨。
    眾人循声望去,只见巩三娘先前的慌乱早已烟消云散,那双勾魂夺魄的桃眼,此刻盛满了放肆的笑意。
    她莲步轻移,缓缓起身,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尘雪,目光却死死锁著哥舒光,语气里带著几分玩味:
    “倒是奴家看走了眼。將军这副铜筋铁骨的模样,竟藏著这般玲瓏心思。
    原以为是个只会挥刀砍杀的莽夫,不想竟深諳兵法之道。”
    她抬手理了理鬢边碎发,指尖划过耳垂时,面色一冷:“只是奴家实在好奇,將军究竟是从何处看破了奴家的行藏?”
    话音落时,她袖口微动,隱约有寒芒一闪而逝,周遭空气仿佛都骤然冷了几分,江湖杀手的凛冽气意,终是再也藏不住。
    “鏘鏘鏘!”
    寒刀出鞘,火光在武士眼中映出森森刀影。
    火把跳动,杀气瀰漫!
    见巩三娘终於露了真容,哥舒光袍袖一挥,喝止了蠢蠢欲动的眾人。
    他望著眼前身著孝服、毫无惧色的妇人,语气里竟透出几分真心讚嘆:
    “好胆色!身陷重围不思奔逃,反倒有閒情追问缘由,不愧是与火云邪神齐名的『一剑无血』。”
    他瞥见眼下的刀山剑海,更添底气:“反正你插翅难飞,便让你做个明白鬼,了却这最后一桩心愿。”
    “你先前说路遇猛虎仓皇而逃,”哥舒光目光一瞥,嗤笑道,“可你衣衫鬢髮纤尘不染,裙摆连半分泥污褶皱都无,哪有半分奔逃的狼狈?
    再者,这荒郊野岭深夜燃火,稍有常识者都知火光会引来豺狼虎豹,你却安然守著篝火,若非不諳世事的稚子,便是有恃无恐。”
    他冷笑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:“你既有底气不惧野兽,又怎会为猛虎所惊?这话前后不一,岂不可笑!”
    “更可笑的是这身孝服。”哥舒光目光如刀,剜在那身孝服上,语气里满是嘲讽:
    “你口称奔丧,你父尚在,哪有亲眷未亡便披麻戴孝的道理?这不是盼著高堂早登极乐,又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好,好个右驍卫大將军!这厢见礼了!”
    “礼”字未落,杀机陡起!
    巩三娘足尖猛点,绣鞋外侧铲起半尺积雪,借旋身之势扫成一片白雾,正挡在火把跳动的光晕里。
    她双袖骤振,两道暗光如毒蛇出洞,贴著小臂滑至掌心,寒芒在雪雾中若隱若现。
    她借著风势掠起,一个“燕子穿帘”身形陡然拔起三尺,如断线纸鳶直扑马车,衣袂扫过雪地,带起一串细碎的冰碴子。
    哥舒光端坐车厢,车帘被夜风掀起一角,露出他纹丝不动的剪影,仿佛眼前的杀招不过是拂面清风。
    丈许距离转瞬即至,巩三娘右手刺化作寒星,直取哥舒光心口!
    眼看刺尖离哥舒光衣襟不足半尺,斜刺里刀风骤起!
    高教头不知何时已抢到车侧,脚踏薄冰,手中长刀反握,刀背朝下,借著拧腰转胯之势,竟使出“力劈华山”的变式!
    大刀破风而出,刀身映著摇曳的火光,竟將漫天飞雪都劈成了两半,直斩巩三娘后颈大椎!
    雪粒子打在刀面上,簌簌作响。
    这一刀又快又沉,巩三娘后颈肌肤已觉刀风割肉的刺痛。
    她若执意刺向哥舒光,必然身首异处!
    电光火石间,巩三娘急收前冲之势,左脚猛蹬车厢外壁,冰屑飞溅中,腰身借力陡折如弓,身子几乎贴住地面,双脚借著这拧折之势顺势踢出,正踹在刀面內侧。
    “当”的一声,刀势顿滯!
    她借这一踹之力,右手变刺为撩,顺著刀身滑向高教头手腕,左手刺则如毒蛇出洞,带起一道雪痕直取其咽喉!
    高教头闷喝一声,踏雪后退半步,长刀急旋,刀尖划向巩三娘腰侧,劲风乍起,竟將周围积雪吹得翻卷。
    巩三娘却不退反进,腰腹猛地发力,身形旋如陀螺,半空旋拧半周,避过刀口的同时,双刺交剪,右手刺缠向刀身,左手刺“白蛇吐信”般直刺高教头心口膻中穴!
    高教头见她变招迅捷,心头一凛,急忙换手握刀,沉肩缩颈避过咽喉要害,那左手刺几乎擦著他颈脉掠过,带起的劲风颳得面颊生疼。
    他趁机手腕翻转,刀背如棍砸向巩三娘腰侧——这是要逼她起身卸力!
    “錚!”兵器相击,金铁交鸣,震落周身飞雪,一团雪块“噗”地砸在车顶上。
    巩三娘借势跃起,一招夜叉探海,右手刺眼,左手刺趁隙直刺高教头天顶大穴,刺尖过处,雪雾都被搅得四散。
    “刺啷!”
    火星混著雪沫猛地爆开四溅,映亮了两人骤缩的瞳孔,也映亮了空中盘旋的雪片。
    一个鷂翻,二人错身分开,巩三娘落回三丈外,脚边积雪被踏得深陷,双刺斜指地面,雪粒簌簌滑落;
    高教头横刀护在车前,虎口微麻,望著那对幽光闪闪的峨眉刺,神色愈发凝重。
    滴答!滴答!
    刺尖悬著的血珠缓缓坠落,砸在雪地上洇开一点暗红......
    高教头背对眾人的后背,袍服已破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,鲜血顺著撕裂的布缝汩汩渗出,浸透了半边裤腿,在脚下积雪中积成一滩暗紫,与白雪相映刺目。
    “三十六类奇门兵器,峨眉刺!”他鬢角凝著霜,深吸一口气,吐出一口浊气,混著齿间血腥味,冷冷道,“好快的手法。”
    “咯咯……”巩三娘的笑声裹著风雪飘过来,带著几分嗜血的快意,“后背开了这么道口子,滋味想必不好受吧?”
    她甚至不必回头去看,方才错身时,峨眉刺划破肌理的滯涩感骗不了人。
    此刻高教头背上,定然已是血肉翻卷,血沫子正隨著呼吸往外冒呢。
    说话间,她抬手在刺尖上轻轻一抿,猩红沾指,在漫天飞雪中舔了舔,眼尾的媚色里,终於彻底染上了“一剑无血”的狠戾。
    一番交手,既已伤了高教头,巩三娘望著仍稳坐车厢的哥舒光,眼角漾起得意:“將军此刻还觉得,奴家今夜必死?”
    “哈哈哈哈!”哥舒光仰头大笑,震得车帘簌动,眼底虽藏忌惮,却无半分惧色,扫她一眼,胜券在握道:
    “你身手是烈,可惜先机已失,此刻再想取我性命,难了。况且本將麾下,岂止一人可用?”
    说罢猛地击掌:“出来,迎客!”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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