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路从火云传奇开始 - 第7章 羽箭映雪
庙內只剩火堆噼啪作响,谢自然立在原地,看著地上蜿蜒的血跡,剑尖血珠滴落在地,晕开一小朵暗红。
风雪顺著门缝灌进来,卷得谢自然衣袂翻飞,他没有去追,立在原地,望著庙外茫茫夜色。
不过六息功夫,门口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一道人影裹著风雪倒飞而入,“砰”地撞在供桌后的泥胎神像上,直挺挺钉在那里。
谢自然抬眼望去,来人正是方才逃脱的巩三娘。
满头秀髮被火燎得蜷曲炸刺,脸上糊著暗红血污,活脱脱一个乞丐糟妇。
此刻她狼狈至极,哪还有半分美妇模样,前胸口插著支微微颤抖的羽箭,箭簇穿透后背,將她死死钉在无头神像上。
她的脑袋恰好架在神像肩头,倒像是给神像补了颗头颅。
巩三娘喉咙里嗬嗬作响,眼珠艰难地转向谢自然,带著难以置信的怨毒,咒骂道:
“谢自然你不得好死,六王爷不会放过你的!”
庙外风雪更急,隱约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,谢自然没有理会。
垂眸望著被钉在神像上的巩三娘,指尖无意识摩挲著剑柄,忽得冷峻一笑,谢自然伸食指点向供桌上那三支香,悠悠道:
“你先前说拜神不如拜你,这话不错……其实这香,本就是为你点的。”
此话一出,巩三娘猛地圆睁双目,死死盯著那裊裊青烟。
香烛正对著自己,倒像是真在供奉一般,一股屈辱与不甘直衝脑门,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染红了残破的衣襟。
她挣扎著要拔胸前羽箭,面对巩三娘的垂死挣扎,谢自然却纹丝不动,只作壁上观。
倏忽,两道破空声响起!
“嗖嗖!”
两支冷箭自门口夜色中疾射而入,“噗噗”两声钉在巩三娘左右手臂上,將她生生钉成个“大”字,再难动弹分毫。
箭簇入肉的剎那,庙外脚步声已到门口。
谢自然依旧未曾回头,淡淡开口:“你还有什么想说?”
巩三娘彻底绝望,感受著生机飞速流逝,忽然癲狂大笑,眼神怨毒如蛇:“你別得意!
六王爷迟早会杀了你为我报仇!哈哈哈哈,我在黄泉路上等著你!”
“唉。”谢自然轻轻一嘆,摇头道:“这话,二娘、四娘、十郎他们临死前都这般说过。可你看,我如今依旧好好的。”
“什么?!二娘她们是你杀的?”
巩三娘如遭雷击,悚然色变。
伤口被这剧烈情绪牵动,血水顺著神像淌下,在地上积成一滩暗红。
她竟在临死前撞破了能致谢自然於死地的隱秘,却再没机会告知六王爷。
无尽的不甘涌上心头,巩三娘拼尽最后力气怒吼:
“谢五郎!你个叛徒……我恨吶!”
话音未落,她头一歪,彻底没了声息,双目圆睁,死不瞑目。
供桌上的香仍在燃著,青烟繚绕,恰好罩住她狰狞的面容,倒真成了一场诡异的祭奠。
就在巩三娘垂头的剎那,“咚”一双厚实的长靴猝然踏入门槛。带起的雪沫子在门边融成水渍。
靴底碾过门槛的剎那,谢自然终於转身,深黑眼眸望向来人。
来者脚蹬长靴,外罩玄色长袍,左侧胸襟绣著金丝牡丹,古典雅致,紫绒领边衬得脖颈高挑白皙。
肩挎箭囊,背覆箭矢,黑纱遮面难掩清俊,唯露一双眸子清冷灵动,透著坚毅英气。
手中四尺硬弓尚未归鞘,腰间狭长唐刀隨动作轻晃,江湖儿女的豪迈颯爽扑面而来。
四目相对的须臾间,谢自然身姿舒展,毫无防备,双目里笑意盈盈。
来人忽一把扯下黑纱,露出张清新秀丽的面容,温婉中带著几分清冷……原是个女子。
“五郎!”
“阿雪!”
两声呼唤同时响起,默契天成。
隨即二人相视一笑,庙外风雪的呼啸,竟似在这一刻都柔和了几分。
来者正是映雪,先前那三箭便是她所发。
见了谢自然,映雪冷酷的俏脸上绽开一抹真挚笑意,隨即眸光扫过神像上死不瞑目的巩三娘,语气带著不屑:
“五郎方才何必与她废话。”
谢自然嘴角微扬:“呵,求个心安罢了。”
这话映雪早已听惯。自打二人决意剷除六王爷手下爪牙起,谢自然每了结一人,总会说这么一句。
当年十人自幼一同学艺,情谊並非作假,奈何道不同终要殊途,到头来只能刀兵相向,非死即亡。
犹记当年也是这般风雪天,五个孤女五个孤儿,被六王爷接入梁王府豢养,授以文武艺,成了他剷除异己的利刃。
大娘映霞生性孤僻,却最早崭露头角,年纪轻轻便以“火云邪神”之名令江湖胆寒;
二娘李禾武功不输映雪,只因死忠六王爷,被谢自然设计死於江南,嫁祸给公羊世家;
四娘骆冰察觉谢自然隱秘欲告密,被他抢先灭口於河东;
七郎暗器功夫最佳,却被映雪一箭穿心,死得不明不白;
八郎、九郎擅合击之术,一次任务中被映雪故意泄了行踪,惨死於霸刀门高手的合围;
十郎是唯一练横练功夫的,铜皮铁骨刀枪难入,最终被谢自然与映雪联手诱入大河,活活溺毙。
当年十个孤儿,如今隨著巩三娘毙命於此,便只剩大娘映霞、五郎谢自然、六娘映雪三人了。
庙外风雪拍打著破门,供桌上的残香仍在裊裊燃烧,映雪望著巩三娘的尸身,忽然道:“下一个,该轮到映霞了。”
谢自然指尖摩挲著剑柄,眸色沉沉:“她比巩三娘难对付得多。”
“况且,她跟旁人不一样,或许不用我们动手,自会与我们归为同道。”
“同道?”
映雪清冷的脸上满是诧异,不可思议地挑眉,“火云邪神心狠手辣,杀人如麻,她会与我们为伍?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!”
谢自然望著映雪明显不信的神色,心中暗嘆。
当年若不是他趁映雪还是个小糰子时便寸步不离地照拂,早早將人护在身边,没让六王爷沾染。
按原本的路数,这丫头也会成六王爷灵顽不固的死忠,与李禾、骆冰之流无异。
这话却没法说出口,谢自然只淡然道:“你说映霞心狠手辣,杀人如麻,你自己又何尝不是?”
映雪当即急了,语气带著几分委屈:“我不一样!我的狠辣只对旁人,对五郎你,何曾有过半分心硬?”
她说著,抬手抚上腰间唐刀,那双清冷眸子望著谢自然,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执拗。
谢自然看著她这副模样,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没再辩驳。
庙外风雪渐歇,火堆噼啪声里,供桌上的残香燃尽最后一寸,化作灰烬飘落在哥舒光的头颅布袋旁。
“好了,不说这个了,以后自会见分晓。”谢自然说著,抬了抬手臂,乳白襴袍的袖口裂著道口子,隱约有血跡沁出。
映雪眼尖,瞬间瞥见那抹暗红,先前的委屈顿时拋到九霄云外,急忙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胳膊,语气里满是焦急:
“你受伤了?”
“不过一点皮肉伤,无碍。”谢自然语气淡然,仿佛只是被蚊虫叮了一下。
“是不是皮肉伤,你说了不算。”
映雪说著,倒比做兄长的更显霸道,一把擼起他的袖子,手腕微翻,將那截手臂全然露了出来。
只见腕骨处青色血脉若隱若现,莹白剔透,凭添几分別样美。
可这份美感,却被一道寸许长的血痕生生破坏,伤口皮肉外翻,血色殷红,在雪肤映衬下更显狰狞。
映雪眉头瞬间蹙起,指尖刚要触碰到伤口,又猛地缩回,像是怕碰疼他。
“还说无碍,都见肉了。”她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,倒出些青黑色药膏,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抹:
“这是上次从大慈恩寺討来的金疮药,见效快。”
谢自然任由她摆弄,看著映雪专注的侧脸,眸中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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