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路从火云传奇开始 - 第25章阁中鹰犬
“如此说来,她是误会了?”
映雪听罢,蹙起的眉尖稍展,手上动作愈发轻柔,“倒真应了你往日那句话,她竟还存了这点惻隱之心?”
“大抵如是。”谢自然轻哼一声,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,“这番苦头,吃得可真是冤枉。”
映雪默然片刻,將最后一段绷带仔细系好,指尖轻按包扎之处,確认妥帖方才收手:
“纵是误会,伤你却是实情。这笔帐,日后总要寻她计较。”
谢自然忽地睁开眼,瞧著她紧绷的侧脸,倏然低笑:“怎地?替我心疼了?”
映雪颊上微热,抬手在他未伤的肩头轻拍一记,嗔道:“少要胡唚!若不是你自家逞强,何至於此?”
口中虽斥,眼底那抹忧色却如何也掩不住。她转身取过一件洁净中衣,递了过去:“快些穿上,仔细著凉。”
他闭目不语,任由映雪替他更换衣衫。指尖偶尔触及他微凉的背脊,肩头那火辣辣的痛楚,倒似减轻了几分。
窗外天光已大亮,晨雾漫过池塘,丝丝缕缕渗入竹窗缝隙。
映雪低头为他整理衣襟,几缕髮丝垂落,轻轻扫过谢自然胸前,带著淡淡皂角清气,在这满室药石气息中,平添了一缕难以言喻的温存。
……
正午时分,王府下人来传,言道六王爷召见。
谢自然与映雪不敢怠慢。
映雪取来几件厚软中衣与他层层穿上,又在他腰间、袖囊中多塞了好几个香气浓烈的香囊,用以遮掩那未散净的血腥气。
诸事打理停当,二人方一同往六王爷常居的水榭阁楼行去。
阁楼內,鮫綃帷幔低垂,微风过处,轻纱摇曳,漫入几分廊外断续的蝉声。
案头青瓷茶甌温著香茗,烛火在铜灯台里半明半昧,映得梁木间雕刻的纹幽暗难辨。
壁上悬著的长剑,鞘身泛著冷光,与满室檀木香缠在一处,说不清是肃杀还是清雅。
谢自然与映雪步入门內时,六王爷正端坐於席上,狭长眼眸微眯,周身散著沉沉煞气,隱隱迫人。
“参见大王。”二人同时躬身施礼。
抬首之际,谢自然眸色微顿……映霞竟也在。
她一身粉缎宫装,默然侍立一侧,容色仍是惯常的漠然,只在瞥见二人进门时,眼瞼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。
谢自然眼底波光微动。
映霞这身衣衫,乍看之下略显臃肿,不细察只道是裁剪之故,但他自家刚刚裹了几层衣裳,一眼便瞧出其中蹊蹺。
再细嗅她身上那股刻意薰染的浓香,与自己袖中香囊气息隱隱相类,心下顿时瞭然:
她必定同自己一般,借这厚重衣物与香氛,遮掩著身上创伤与未能尽除的血气。
看来昨夜那场混战,映霞所受之伤,只怕亦是不轻。
六王爷手指轻叩案几,青瓷茶盏发出“篤篤”清响。他语气隨意,漫不经心似的开口:
“昨夜,王都知去了趟杂戏班子。”略顿,目光如无意般扫过,“至今未归。六娘,你昨夜既在彼处,可曾见过他?”
映雪垂眸敛目,声线平稳无波:“属下彼时恰逢玄明等人设谋围堵火云邪神,不料反墮彀中。
见势难挽,便即抽身退走,未曾与王都知照面。”
“未曾见过?”
六王爷低笑一声,尾音拖得绵长,带著几分难言的讥誚。忽而冷眸陡转,扫视谢自然:
“五郎昨夜,却又在何处?”
谢自然垂手恭立,神色沉静如常:“属下昨夜一直在小筑,未曾踏出半步。”
六王爷目光如刀,在三人脸上逡巡一圈,最终定格在映霞身上:“映霞,你昨夜既也在杂戏班,总该见过王都知吧?”
映霞垂首更深,声音压得极低:“回大王,属下……確曾远远瞥见。
只是当时隱著身份,不便贸然出手。王都知在六娘退走后,似与玄明等人缠斗良久,至於最终如何……属下未能看清。”
话音未落,谢自然眼风悄掠,扫过映霞侧影。
她在说谎。王都知昨夜分明破围而去,她岂会不知?
帷外风势骤紧,卷著廊下燥热涌入室中。
鮫綃帷幔顿时拂动翻飞,將三人壁上身影拉扯得忽长忽短,恍惚间竟似鬼影幢幢。
“哈!”
六王爷倏然发出一声短促冷笑,信手端起茶盏,慢呷一口。氤氳茶雾模糊了他眼底神色:
“照此说来,倒是王都知自家学艺不精,反叫人摘了吃饭的傢伙去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仿佛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,对王都知生死竟似浑不在意。
谢自然心头微沉……这老狐狸,分明是在试探。
他既已猜晓王都知死讯,偏要绕著圈子盘问,无非是想看看谁会露了破绽。
映雪手掌袖底悄然收紧;映霞低垂的眼瞼下,长睫几不可察地轻颤。
唯六王爷安然置盏,指腹於细腻瓷沿轻轻摩挲,目光落在壁上悬著的剑鞘上,若有所思。
阁中一时寂然,唯闻风穿帷幔簌簌声,並烛芯偶尔迸出的细微噼啪。沁成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倏地,六王爷將茶盏重重顿在案上!“磕”的一声脆响,惊破满室死寂。
他漠然嗤道,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痛惜:“老东西死了便死了,多言无益。倒是映霞……”
话锋陡转,冷电也似的目光直射向一旁侍立的映霞:“孤予你一月之期取回密函,如今东西何在?”
这般凉薄,令三人暗自心惊。
映霞似早有准备,容色未变,恭声道:“回大王,那玄明狡黠多疑,对身边之人提防甚严。
恳请大王再宽限些时日,属下必当……”
“再宽限?”六王爷骤然变色,眸中寒芒暴起,“鹰犬鹰犬!孤养你是做搏击长空的鹰,不是摇尾乞怜的犬!三日!”
他语声斩钉截铁,带著砭人肌骨的狠戾,“三日之內,若拿不回密函,孤便发兵踏平那杂戏班子!到时人畜屠尽,鸡犬不留!”
映霞猛地抬头,失声疾呼:“大王三思!”
“住口!”六王爷厉声截断她话头,逼视映霞,唇角勾起一丝邪佞笑意,“你瞒不过孤。孤看得清楚,你的心……野了。”
语锋忽又放缓,带著诱哄般的许诺,“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孤答应你,取回密函,便还你自由身。”
话音骤沉,那点虚假笑意顷刻敛尽,只余阴惻惻的威胁:
“若拿不回……你死,玄明死,那杂戏班上下数十口,皆陪你一起死!”
最后几字,轻飘飘的,却让映霞脸上血色霎时褪尽。
风卷帷动,廊外烈日灼灼,阁內却冷如冰窟。壁上剑鞘反射著幽冷的光,恍若已嗅到迫近的血腥。
见映霞哑然无声,六王爷忽又转首,目光扫过谢自然与映雪,冷声道:“明日,你二人隨孤往大慈恩寺进香。”
言罢,袍袖一拂,沉声道:“都退下。”
“是。”三人躬身应命,依次退出这片令人窒息的阁楼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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